谢纭不轻不重地“哦”了一声，意味深长道：“那还真是巧。”

　　明明没有疾言厉色，可他这般轻描淡写却让庄妃更加紧张，她不明白明明是温文尔雅的人，怎么给人的感觉会这么有压迫性。

　　她不安地试图再为自己解释：“皇上……”

　　谢纭却忽然站了起来：“下次别去等了，朕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见你，懂吗？”

　　庄妃低下头遮住眼底的惊慌，再不敢阻拦，眼睁睁看着他走了。

　　外头的沉光却是大喜，皇上不愧是他们萧家养大的，果然是最看重他们萧家的姑娘。

　　“皇上，娘娘她……”

　　她有心为萧宝宝找补几句，免得自家主子头一回装病装的不像被察觉出来，可谢纭却根本没有要听的意思，大步流星的不见了影子。

　　她只好小跑着追了上去，可到昭阳殿的时候，谢纭还是已经进了门，此时正靠在门框上，垂眼看着躺在床榻上哼哼唧唧的萧宝宝。

　　她讪讪上前：“皇上，主子她这是着了风……”

　　“让她自己说。”

　　谢纭说着话，脚下却没动弹一下，显然不打算上前去查看。

　　萧宝宝等了又等，有些耐不住了，掀开被子一角看了过来，一对上谢纭清凌凌的眼睛，顿时一抖，也不敢再装了，悻悻抱着被子坐了起来：“稷哥哥……”

　　谢纭站直了身体，神情冷淡下去：“朕说过什么？这是宫里，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，你听到哪里去了？”

　　萧宝宝闷闷道：“还不是庄妃，你明明说了会来这里，结果却跑去了含章殿……”

　　她说着委屈了起来，人也跟着理直气壮了：“你怎么好意思怪我啊？明明是你失约的。”

　　谢纭耐着性子解释：“她也是世家之女，朕不得不送她回去，并没打算在含章殿过夜。”

　　萧宝宝眼睛一亮，磨蹭着往床里面挪：“那你快来……”

　　“朕也没打算在这里过夜，”他眉头拧起了一个小疙瘩，“朕说过了，你还小，不着急。”

　　萧宝宝不服气，正要伸手去抱他的胳膊，谢纭却仿佛猜到了似的，眼神严厉了起来：“既然闹得满宫里都知道你生病了，就老老实实病着，听见了吗？”

　　萧宝宝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去，有心撒娇，可看着谢纭冷下去的脸却又没敢，只好委屈巴巴的咬了咬嘴唇：“哦。”

　　谢纭似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，转身走了。

　　萧宝宝扒着床沿探头看：“皇上？你别生气啊……你还真走啊？你走可以，不许去含章殿啊！”

　　夜风萧萧，毫无回应。

　　萧宝宝气得锤了锤床，却又锤得手疼，一边伸手让沉光给她揉，一边嘟哝着抱怨：“来都来了，还不过夜……气死我了。”

　　沉光却在想另一件事：“主子，你说庄妃怎么就那么巧就堵上人了呢？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？”

　　萧宝宝一怔，随即猛地又锤了下床榻：“嗷……疼疼疼，殷绥，一定是她！”

　　旁人不知道谢纭的行踪，可殷绥身为他的贴身女官，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，她一定是记恨自己上回打了她，所以故意报复。

　　她气得咬牙切齿：“你给我等着，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求饶！”

第8章过来暖床

　　殷绥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，冷不丁一睁眼就瞧见一道黑漆漆的影子立在床前，她心跳猛地一滞，尖叫就在嘴边却忽然哑了一样，半分声音都没能发出来。

　　身体却自发记起了十分惨烈的回忆，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，体温也开始流失。

　　她紧紧抓着被子，一点点往墙角挪，恐惧却仍旧如影随形，爬虫一般啃噬着她的身体，连呼吸都艰涩了起来。

　　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这份恐惧折磨到窒息的时候，一点烛火突兀地自黑暗里亮起，虽然不甚明亮，却清楚地映照着来人的脸。

　　那不是梦魇里的魔鬼。

　　殷绥凝滞的呼吸骤然解封，她歪倒在榻上张开嘴大口喘息，失态得连问安都忘了。

　　谢纭拧眉看着她，眼底深沉如永夜浩瀚的天穹。

　　“你怎么了？”

　　殷绥白着脸摇头，手脚并用往床边挪，似是打算下地，声音却含糊又嘶哑：“做了个……噩梦。”

　　谢纭抬手，只轻轻一推，强弩之末的人便栽回了床榻上。

　　“朕问你，怎么了？”

　　殷绥抿紧了嘴唇，倔强地摇头想证明自己没事，额头的冷汗却在逼近的烛光映衬下变得十分显眼。

　　谢纭抬手，指腹一点点将冷汗尽数擦去，他摩挲着湿漉漉的指腹，语气意味不明：“你当年举家下狱的时候，都没这么失态过。”

　　殷绥狼狈地低下头，连直视眼前人都不肯。

　　谢纭也没再深究：“不说就算了，朕对你的事并不感兴趣……只是有句话想问你。”

　　他逼近一步，挺拔的身体衬着烛光映照出的阴影，沉甸甸的压迫感凶兽一般往人身上扑：“朕去昭阳殿的消息，是你告诉庄妃的？”

　　殷绥仍旧没开口，但不否认就是默认。

　　谢纭眯起眼睛，声音冷沉：“朕警告过你，别打悦妃的主意。”

　　话里锋利的敌意刺得殷绥心口一疼，她咬了下舌尖，借着疼痛终于清醒：“皇上深夜过来，就是为了找奴婢算账吗？”

　　“不然呢？”

　　谢纭一哂：“我们之间还有别的可说吗？”

　　殷绥也想笑，却是苦笑：“是，你警告过我，可即便你是皇上，做事也得讲道理吧？”

　　她扭开头闭上了眼睛，仿佛不愿意再看眼前人一眼：“皇上下次再来兴师问罪，记得带上证据。”

　　谢纭像是被她激怒了，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后颈，逼着她睁开了眼睛，脸色阴沉沉的几乎要沁出墨汁来：“殷绥，你还是不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，再敢挑衅朕，这辈子都别想去滇南。”

　　他将人推倒在床榻上，转身欲走，衣摆却被一扯。

　　他脚步一顿，循着料子绷起的角度看了过去，就见衣摆另一端正被殷绥捏在手里。

　　他突兀地愣住了。

　　殷绥也怔了怔，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抓住谢纭衣角的，大概她刚才真的被吓到了，哪怕这份突如其来的惊惧是谢纭带给她的，她却仍旧下意识地向他寻求了安慰。

　　“对不起……”

　　她僵硬地松开手，任由那衣摆自指尖滑落。

　　谢纭也没再追究，抬脚就往外走，却又在门口顿住了脚，半晌语气硬邦邦地开口：“过来暖床。”

　　殷绥怔了许久才应了一声。

　　深更半夜，宫人们也都歇下了，殷绥随意披了件衣裳就跟在谢纭身后